蜮世

一個巨大的石室之內，底下全是黑水，如同一個封閉的大水池，憫佑平躺在一片巨大的浮萍之上，這浮萍足可以容下兩條蛟龍躺在上面，憫佑已恢覆了人形，與巨大的浮萍相比顯得隔外的渺小，蛟龍王坐在浮萍旁邊，靜靜地盯著憫佑，眼中充滿了痛惜。

在浮萍的不遠處，亦有不同大小的浮萍飄在水面之上形成了一條條浮萍路，水霧氤氳，看不見水底，靠近石門的一片浮萍上放置著山間的鮮花和野果，石室頂上，縱橫鑲嵌著兩排白色的寶石，散發著淡淡的白光，為石室提供照明，四面石壁被砌得平平整整，有幾株水草從水底爬上墻頂，郁郁蔥蔥的反襯著白光。

憫佑躺在浮萍上做著夢，他夢見又回到了十一年前，那時董家還沒有出事，他沒有遇到無道子，自己還沒有參軍，他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大男孩，在父親的教導下學習箭術，去百花山中狩獵，看著滿山的鮮花和綠草，錯落不齊的楊樹，鳥兒仍在樹枝上歌唱，他在和父親比賽，要是誰贏了，就可以要求對方滿足一個願望，憫佑熟練地拉著弓箭，朝樹上那只麻鵲“嗖”的一聲射去，那只麻鵲毫無意外地落了下來。

他拿著自己的獵物高興地跑到父親面前邀功，“爹！您看，我又射到了一只，您今天一定要滿足我一個願望。”可是父親不旦沒有表揚他，反而帶著疑問的眼神，拍著他的肩道：“憫佑，你變了，為父好心痛！”

憫佑一下急了，帶著對後事若有若無的傷感道：“爹，您知道嗎？在這十一年裏，我殺了好多好多的人，我本來不想的，可是在戰場上，我不得不這麽做，對不起？”憫佑說完，傷心地哭了起來，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，他哭得好傷心。在接下來的夢境裏，父親好像又與他說了一些什麽，他都沒有聽進去，他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，又像一個大姑娘般，一直哭個不停，嘴裏念著：“我真的不想殺人，真的不想。”憫佑的心痛得直抽搐，從小父親就是他的神，如今更是，他令父親傷心，他更自責。

“擎冥！擎冥……項憫佑！”一個帶著關切的聲音忽遠忽近地喚著他，憫佑這才從夢中醒來，臉上還有殘留著眼淚，還沒有轉過神來，仍然沈靜在悲傷之中，蛟龍王推了推他，“擎冥，你做惡夢了！”

憫佑這才收回心神，擦幹臉上的淚，帶著布滿血絲的眼睛望了過去，見是蛟龍王，立即坐了起來，戒備加擔心地問道：“罄竹呢？你把她怎麽樣了？”

蛟龍王哈哈一笑，“不愧是我蛟龍王的兒子，醒來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想著女人。”

憫佑這才意識到這個帶七分詭異三分美麗的地方，立即站了起來，眉頭緊皺，“罄竹姑娘是仙女，你不能這樣女人女人的叫，這裏是哪裏？帶我去見她。”憫佑說完，踏著浮萍路往石室外跑去。

蛟龍王並沒有阻攔，跟在他身後，憫佑來到石室門口，見有三條漆黑的通道擺在自己面前，不知該往哪裏走，他轉過身來，對著蛟龍王道：“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凡人，既不能幫你練藥，也不能幫你提升法力，為何要抓我？”

蛟龍王頗有奈心地道：“你要是凡人，那鱗片怎會長在你的肉裏？”

憫佑應聲答道：“這是妖物，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。”

蛟龍王又問道：“凡人是不可以修練法術的，就算是修練，不下百年不能飛行，你為何幾天時間就可以飛了。”

憫佑無言以對，只有道：“這事要問罄竹。”他頓了頓又接著道：“也許我天資很好，學得比別人快。”

“那一直待在你身邊的那個八角盒又是怎麽回事，你不是說只有你的有緣人才能開嗎？”

“你妖法那麽高，誰知道你有沒有搞鬼。”憫佑駁道。

“你沒有看見那鱗片上的字嗎？上面可是清楚地寫著，擎於嬰時千年封，今日身前既不識。”蛟龍王將最後兩句置之不理。

“都說了，你妖法那麽高，誰知道是不是你在搞鬼。”

蛟龍王笑了笑，拿起一個野果扔給憫佑，語重心長地道：“這樣吧！你過來坐，我給你講個故事，你就會相信了。”

憫佑一心都放在喜鵲仙子身上，哪裏有空聽他講故事，轉身準備出去時，卻見石室的大門一下子關上，任他怎麽用力推，也推不開，蛟龍王慢慢地道：“我可是妖界一妖之下萬妖之上的龍王，你以為我想兒子想瘋了，隨便找個人來亂認？”

憫佑剛剛還夢到自己與父親狩獵，如今又冒出來一個父親，還是妖，讓他怎麽也不能接受，如今打是打不過，站在門口眼神三分深邃七分憤恨地看著他，就是不過去坐。

蛟龍王見他如此，也不再勉強，將思緒放到四千年前。

“四千多年前，我和你娘當時已是修形了上萬年，本來安安靜靜的什麽事也沒有，卻沒有想到那些可惡的凡人，總是將汙穢之物往河裏傾倒，我們本是一忍再忍，可當你娘懷上你之後，每每看到這些東西，她的心情都是極不好，東西也很少吃，一天天瘦下來，為了你們母子平安，我上岸教訓了那幾個凡人，結果就出了人命，仙界知道後，就說我不重修形，自毀前程，要押我上天去處罰，當時我逃了，卻沒有想到仙界遷怒於你娘，被他們抓到東海龍宮去關了起來。”

“我知道後就跑到龍宮去要他們放了你娘，結果被他們打成重傷，就在我仿徨之時，誤入一處深海之中，沒有想到龍宮的所有寶物都埋藏在哪裏，我化成了一看守的水族，混了進去，利用那裏的萬年龜殼、龍角、精衛羽靈制作了這把炙寒弓。”

蛟龍王說到了裏，右手向上伸出攤開，紅光閃過，一把特大的炙寒弓出現在他的手中，他把玩著弓，憫佑細細地了眼，見此弓通體成暗紅色，弓梢和弓把上刻畫著張揚的圖騰，他之前從未見過，應該就是他口中所說的龜殼和龍角，弓弦瑩瑩中閃著白光，卻細如發絲，如果不註意看很難看清，光看這造型就知道是一把絕世好弓，只是這與自己又有什麽關系？

只見蛟龍王接著道：“這弓沒有箭，應心而發，當時我以為可以和龍王一戰，卻沒有想到東海龍王找不到我，並發布了四海通緝令，由於重傷在身，我又折了回去，利用自己的血，加上那裏上一界老龍王的鱗片煉成了你身上的那片血鱗，這血鱗威力也是很大，雖然比不上九天玄女的金鳳軟甲，但是也是刀槍不入，水火不懼，當我帶上血鱗之後，身上的傷了極速的好了，我知道時間已經成熟，並從那裏一直打到了東海龍宮，東海龍王眼見不敵，就喚來了其它的三海龍王，四海龍王並與我這一蛟龍大戰，由於炙寒弓的威力，加上有血鱗護體，四海龍王被我打得四處逃竄。”

蛟龍王講到這裏時，眼中五分自豪五分傷痛。憫佑聽著聽著，越覺得這事情像自己小時候娘為了哄他睡覺，講的故事，幽州離四海那麽遠，娘怎麽可能會知道蛟龍大戰四海龍王之事，一定是民間的說書先生編出來的故事，在經過大家口耳相傳罷了，憫佑打心裏就不想相信蛟龍王嘴裏的任何話。

蛟龍王接著道：“當我大敗四海龍王之後，占領了東海龍宮，救出了你娘，才發現時間過得真快，你娘已經生下了你，那時你還是一個不會走路的小蛟龍，為父很高興，就為你取名擎冥，希望你將來能夠擎天駕海，冥化萬物。並取下身上的血鱗，放在你身邊，希望可以幫你快速成長。”

蛟龍王講到這裏，臉色立即黯了下來，動容地道：“我沒有想到，九天玄女來得那麽快，我還沒有來得及抱你，就見她穿著一身金鳳軟甲帶著三萬天兵從天而降，大施法術，將我收了去，關在鎮妖洞內，這一關就是三千年，在這三千年中，我日日夜夜無不是想著你和你娘，你還那麽小，就被仙界捉了去，而你娘從那一戰之後就一直下落不明，直到一千年前，蜮帝破了鎮妖洞的結界，救出了被關在鎮妖洞內的所有妖怪，從此我們便跟著他，同時也四處尋找著你和你娘，如今找到了你，可是你娘卻不知道在哪裏？不知是死是活？”

蛟龍王眼神暴凸，將手中的炙寒弓使勁往一塊浮萍上摔去，發現咚的一聲水響，那浮萍頓時化成了一縷青煙，與氤氳的水霧合而為一，蛟龍王氣沖如牛，發瘋般地自吼道：“今天這個局面一切都是仙界造成的，要不是他們，我們現在還平平靜靜地生活著，是他們毀了我們的生活，他們全都該死，等蜮帝統一六界之後，我要將九天玄女碎屍萬段，挫骨揚灰，讓她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
憫佑臉色覆雜難明，他對這些只是當一個故事來聽，一個母親經常講的故事，從小對此事的理解是，他蛟龍王罪有應得，若不是他先傷害凡人，後又強占龍宮，這些事情根本不可能發生，再說這事的真實與否，背後還有什麽他一概不知，但是這種質疑他卻開不了口，他怕萬一哪一天他不得不接受這個事，以此心裏堵得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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